第一百一十四章 纯洁真理(0-0.5)
邪教“纯洁真理”,又名邪神教、水晶教、旧神教、拜熵教,是一颗冉冉升起的邪教崇拜新星。该教派拥有至少8万虔诚的教众,其中三分之一是武装人员,部分精锐成员的职业等级还不低,泛信徒和理念拥护者的数量超过20万,伊兰雅26个省份中它的活动范围占16个,在部分偏远地区,纯洁真理成员狂热的布道行为甚至压过了本地提雅教会的风头——而它从最初成立至今,总共还不到15年时间。
这颗毒瘤的疯狂发展势头并没有让我感到吃惊,毕竟就算是脑子不好的人也有自己的信仰自由,在整个维瓦尔大陆,每隔一段时间必然会有一个或几个莫名其妙的邪教崇拜团体突然新起,这几乎都是一种惯例了。再者,无论是规模还是影响力,纯洁真理在历代排名中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成分。
让我困惑的是它的声誉。邪教之所以被称为“邪”教,就是因为比起普通的教派,它们向信徒苛求更多的牺牲与献祭。也许它真的能给崇拜者带来某种程度的好处与力量,但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可以说是惨痛,因而这类非正统崇拜的邪教名声往往都好不到哪里去,即便是威名赫赫的“混沌再临”教派也一样。也许会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加入其中为组织奉献心力,也许即便是敌对团体也不得不认可它具备的可怕力量与潜能,但关于这些邪教团体的理念、行为、作风,大部分正常人绝不会给它们什么积极评价。
不过纯洁真理好像是一个例外。
在圣龙城大战的时候,我们亲眼见识了那群神神叨叨的面具疯子是怎么无差别袭击普通人;在最近几周的搜集情报和调查阶段,又发现了邪神教信徒食用人肉的小小癖好,即便是用最宽容的标准去衡量,他们也不是可以被世俗眼光接受的组织。
但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在民众中对于“纯洁真理”报以欣赏或支持态度的人不在少数,要知道“邪神教”几乎已经在公开的宣扬正义之神教会的神祇是一名伪神,他们的信徒还经常协助血月衰亡的死灵法师们在伊兰雅各地制造惨案与动乱,结果居然还能摇身一变成为许多平民口中的“拯救者”、“无私者”、“慈善家”,着实耐人寻味。
当我们在下城区试探性的与调查对象交谈时,感觉他们所描述的“纯洁真理”好像完全是另外一个助人为乐的高尚组织,和我们撞见的邪神教疯子没有一丁点关系。
但这种可能性完全不存在,因为“邪神教”这个名字就是提雅信徒们给他们起的外号,修德兰人的高等执法官也确认了这一点。同时,我们在给邪神教信徒搜身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戴青铜面具的疯子身上徽章样式五花八门,但是为首的几个家伙无一例外都随身携带一个很古怪的、看起来跟邪神崇拜没有半毛钱的徽记,在印证对比手头资料和询问知情人后,我们确认那就是纯洁真理的徽记。
看起来只是简单的掩人耳目手法,把宣传和执行部门的界限划分开,但是这样就能把做过的事情都推的一干二净了吗?如果光是这样就能骗过小半个国家的民众,那也太夸张了。
摊贩主人手脚麻利把装得满满当当的铁托盘摆上桌,我递给他几枚银币,随后怀疑地审视托盘中的内容物,等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就用两根手指拈起其中一名受害者,与它面面相觑。
“菜单上明明有烤肠和嫩鸡胸肉,你们却点了这种怪东西。”
小狼人姜姜开怀大嚼,炸至金黄酥脆的蝗虫塞了满嘴,以至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赛拉用叉子随意插起一只直翅目生物,毫无心理障碍地咬去一半,露出怀念的神情:“啊,小时候吃过好几次呢,你也尝一个吧,亲爱的。”
我皱眉吞下小亡灵不由分说递到嘴边的半截油炸蝗虫,没怎么咀嚼就咽下了肚,倒不是因为对虫子神经过敏什么的,主要是我内心抵触食用一切端上来的时候还带着眼睛的食物。
“昆虫是补充蛋白质的重要来源之一,卡拉维先生。”伊莎贝拉笑着说,“而且味道也没那么糟,跟炸河虾差不多呢。”
“河虾的眼睛没有那么明显。”我耸耸肩,努力克服自己对眼睛的恐惧又尝试了一个,尝起来确实有点像小虾。
姜姜用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有时候能有虫子吃都可以算是一种运气了,伊文婕琳姨妈讲过沼泽血战时期,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们只能吃肢解后的尸块,虽然是经过处理后的,但还是够呛,不是咸了,就是太腥,怎么烹调都味道都不对。”
“当真?”赛拉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动物的尸体有那么难料理?”
……你觉得是什么动物会跑到沼泽里去跟萨法玛莎人打仗?
“当然是讨厌的伊兰雅远征军了。”灰毛狼人耸耸肩,“那次战争把食物链破坏得太彻底了,如果有的选,谁会没事去吃那种东西呢?”
“唔,姜姜,我觉得怪罪于肉质本身是不太负责任的说法,可能一部分原因要归结于食材被损坏得太严重了,你知道的,不是被砸得稀里哗啦,就是中了负能量法术或者血魔法,毕竟咱们的人连用轻型刀剑的都没几个。”
金发死灵师眨眨眼:“而且我听说墨黛拉·溃躯姨妈懂得十几种美味的肉汤制法,虽然我是没吃过啦,但大家都称赞她能够像变魔术那样,借助手头上仅有的材料化腐朽为神奇,所以你不能以偏概全认为死人都很难吃。”
“我不知道,从来没试过。”姜姜诚实地说道,又往嘴里塞了一大把油炸食品:“也不打算尝试,去吃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的生物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
现在我们可以确认有关萨法玛莎的传闻至少有一个是真的了。
“如果情况迫不得已到必须走那一步,我倒是不会太挑啦,可是大家不是都说,只要智慧生物去吃人类的血肉就会变成食尸鬼吗?”赛拉满不在乎地磨着细牙,“白袍牧师是喜欢危言耸听,但我是真的见过有人因为吃人变成了活尸一样骨瘦如柴的灰色怪物,这还不包括上次抓破你脸的那个贱人。”
“哪个抓破我脸的……哦,你是说那个戴着牙套的家伙。”我下意识地抚摸嘴角与脸颊上的疤痕,差点就以为她是指那个双刀流死亡骑士。
“产生这类低阶不死生物的原因主要还是尸体遭受死灵魔力污化,以不正常的形态复生。虽然相比正常人的尸体,食人者与贪得无厌者的尸首转化成食尸鬼的概率确实要高一些,但仅仅依靠这种行为就完成从人到怪物的转化是很困难的。”
伊莎贝拉又开始咬她的指甲,“我上学的时候,有做过类似的课题研究,从数据上讲,纯粹由于食人行为转化成食尸鬼的概率是很低的,连千分之零点三都不到,而且你得吃上很多很多才行。所谓沾染血肉就会导致突变的说法纯粹是无稽之谈,就算我现在把自己手臂上的肉割一块下来塞到你嘴里,你吃了以后除了觉得有点恶心以外不会产生任何生理、或者心理上的变化。很多食人成性的蛮族平时看起来也正常的很,充其量相比于他们的同类显得更加狂暴和凶残,真正吃人吃得发疯的案例其实没多少的。”
“嘿,我们还在外面呢,关于食人行为的毕业论文可以呆会再写。”我瞄了一眼店老板,还好他和其他客人没注意到这边的小坏蛋们在说些什么,“你们再这样兴高采烈的讨论下去,就要被别人当成是邪教徒了。”
“我觉得对面那帮家伙里面就有邪教徒。”正在埋头狂吃的灰毛狼人含糊不清开口道,突兀的发言连伊莎贝拉都听得一愣神,不由自主朝姜姜所说的位置看去,随即皱起了眉头:“呃,姜姜,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只是在自言自语?”
“那帮家伙”是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面黄肌瘦,憔悴不堪,看上去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此时正在简陋小棚前排起长队,等待着窗口的施舍。施食点的工作人员还算尽职尽责,在艰苦的工作环境下依然面带微笑,有条不紊的为饥民们发放餐点,只可惜再友好的态度也改变不了免费食物的质量:石头般坚硬的黑面包,散发出奇怪气味的卷心菜糊糊,半生不熟的带皮马铃薯,黑乎乎的豌豆汤,还有一小杯被稀释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劣质葡萄酒。
从理论上来说,免费施食点的建立是出于善心和公益考虑,但是稍有自尊心、或者稍有谋生手段的人都不会尝试去吃这里的东西,邪教崇拜社团的人就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我激活亡者视界,从生命火花的颜色深浅来看,聚集在那个施食点附近的活物,生命活力的强度全都不值一提,大部分连正常人的平均标准都达不到,别说成为教众,这些人有没有作为活祭品的资格都有待商榷。
同时在那群贫民身上我也没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举动,既没有暴力冲突,也没有人鬼喊鬼叫些疯言疯语,他们相互间连交谈都很少,大部分贫民就只是拿到食物后一阵狼吞虎咽,吃饱了就走人,仅此而已。
负责发放食物的家伙是三个“慈悲斗士”,两女一男,年龄介于二十到四十岁间,穿着朴素的白袍,戴着绘有面包与红酒的肩章,圣餐的标志。在伊兰雅,这个图案既是提雅教团的一个专事赈灾的下属分支机构“慈悲修士教团”的徽记,同时也被民间慈善和志愿者团体广泛使用,作为一种通用的表示施食点、救助处、无偿捐赠或者向他人提供帮助的标志,毕竟对于任何地区、任何身份的人来说,红酒与白面包都是象征着友善的符号。而使用这种符号的非教会成员,为了表达对这些志愿者与慈善团体无私奉献精神的敬意,我们一般管他们叫慈悲斗士。
这些慈悲斗士的表现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可疑或者多余的行径,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为首的那名三十来岁的中年女性对那些脏兮兮的顾客表现得太过友好与热情了一点,但是你不能说一个志愿者热爱自己的工作就是不正常吧?
“我认输,姜姜,直接告诉我有哪里不对劲就好,别跟我打哑谜了。”我示弱道,连金发沼泽人和黑发小亡灵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我真怕继续盯下去所谓的“邪教徒”直接从我们眼皮地下溜走了。
“看牌子,那个女人故意把施舍处的牌子取下来放在窗户里面,从别的角度不好观察,只有走上去拿餐盘的人才能清楚看到,那上面虽然也画着红酒和面包,但是那不是‘圣餐’的符号。”姜姜把手上的碎屑拍掉,露出神秘的表情:“多了一套刀叉,一个水晶做的餐盘,而且面包是泡在红酒里面的,这不就是那个邪教的标志吗?”
我猝然一惊,想起了那个“完全不像是邪神崇拜的徽记”:刀、叉,一小杯红酒,放在正中间具备着多彩水晶质感的餐盘,餐盘中的面包片被如血般鲜红的葡萄酒微微浸没。在每个高阶邪教徒身上都找到过这个徽记,“纯洁真理”的典型标志。“但是从我这边什么都看不到,你的眼睛是怎么克服那个刁钻角度的?”
“通过那女人的瞳孔反射看她前面人的瞳孔映像啦,这不重要。而且,你们没觉得,那些人喝掉杯子里的红色液体以后显得过于精神焕发了吗?”灰毛小狼人舔舔嘴唇,“就好像他们喝的东西不是掺水的劣质红酒,而是什么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甘露一样。我知道对于一个饿着肚子很久的人来说,光是吃饱喝足就是莫大的幸福了,但是直到那些人吃掉面包和其他东西、去碰小杯里的液体之前,他们都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一小杯劣酒就能带来这么大改变?”
“她是对的。”伊莎贝拉开口道,“在进食完毕后他们的生命火焰的亮度明显提高了,普通食物绝对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这最起码也是中级治疗药水等级的药物效能了,可能更高。”
我用还未关闭的亡者视界重新确认一遍伊莎贝拉的猜想,她说的没错,只是因为那些人的生命力强度太低,以至于我根本就忽略了它们的亮度变化,就好像售价5铜币的报纸突然涨到了10铜币,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当然无关紧要,但是等静下心来仔细一想,一份报纸的价格达到100%涨幅是绝对不正常的。我当年还在暗金圆盘跑任务的时候,我见过有低级冒险者为了省一瓶次级治疗药水宁可冒着把自己命赔进去的风险,现在,一个连正常点的食物都拿不出来的施食点,用比中级治疗药水还要贵的东西去招待一群乞丐和流浪汉?
值得调查。
“要怎么做,把那几个白袍放倒吗?”赛拉从腰间摸出把带铁链的短镰刀,张嘴打了个哈欠:“看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我都提不起劲去砍他们。”
“那就暂时别砍。”我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但想到结合脸上的疤痕会是何等狰狞的样貌后就收敛了笑意,“采取迂回战术,我们可以装成疾病防治部门,或者食品检查部门的执行队员下去检查施食处的安全卫生情况,他们只能乖乖接受检查,如果要反抗或者逃亡我们追捕起来也名正言顺一些,至少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
金发沼泽人眼睛一亮:“好主意!不管是摊贩还是商人最害怕的就是检查部门了。不过,我们要上哪弄伊兰雅疾病防治部门的制服呢……”
“这个嘛,就得看你的幻术造诣如何了。”我耸耸肩,“虽然我的禁制派系只是惑控和预言,但是我的幻术除了隐形术以外也有够烂的了。”
注意,这不是双更,只是还的一更,我莫名其妙整段发就说我哪里不对,分开反而没事,我实在没时间调了,就这样发了。两章加起来才1万字左右,不想被你们说丑先生把读者当傻子搁这玩朝三暮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