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万夫勇(4)

当那道闪电束直冲我们而来的时候,很明显,低调行事的计划已经宣告破产。尽管有着次级法力护盾的防护,在小队四人中跳跃传递的连锁闪电依然给众人的衣物上留下数道焦黑痕迹。

“她们怎么发现我们的?”辛达厄姆斧战皱眉道:“我记得上次在血月衰亡的据点里都没人看穿一刷的死灵罩幕,这些人不过是学徒和实习生,感知有那么敏锐吗?”

“上次能够瞒过去是因为留守的部队都是一些智力低下的不死仆从,在亚冥尸巫那关就已经露馅了,姜姜!”伊莎贝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面色凝重的盯着对面穿着银色薄袍的艳丽女人:“她们的领队是个亡魂之主,主修摄魂的死灵师感知很高的!亡魂之主的身边总是存在着数量众多的怨灵为她担任守卫、警戒与仆从,而且她的阶位比我们更高,想从这种角色的眼皮底下溜过去可不容易。”

亡魂之主,我知道这种进阶职业,他们是邪恶的法术师,用魔力来役使无形的亡灵来执行他们的命令。比起身旁簇拥着骸骨仆从、用死亡之力强化自身的苍白之主,亡魂之主最主要的战斗手段还是他们召唤虚体不死生物的能力——怨魂、幽影、缚灵与妖灵,而这些被打扰的亡魂会以散布恐惧与死亡的方式来发泄它们的怒火。

除开召唤灵体仆役的消耗减少、仆从上限增加、从被囚禁的怨灵身上汲取魔力的天赋外,亡魂之主还天生具有驱散、呵斥死灵的等级加成,他们同时也能自如的使用死灵系的大部分通用法术、或者兼修其他派系的魔法(除了神圣类)而没有任何职业冲突惩罚,而更糟糕的地方在于——亡魂之主同时还擅长大部分武器、允许装备盔甲与盾牌,你管他们叫魔武双修一点问题都没有。

有关敌人能力的最后一点迅速得到了验证。

在伊莎贝拉和姜姜还在互相讨论隐身失效的原因、我正在评估在场对手实力以便选择攻击方向时,某个缺乏耐心的小家伙已经朝发号施令的女人丢出了一把斧子、左脚蹬地直扑亡魂之主,看似毫无防护的薄袍女人在刀剑加身前瞬间变为穿戴齐整——她的左手臂上多了一面固定于腕部的秘银盾牌、右手则从腰间取下一柄令人望而生畏的重钉头锤,而一套完美无瑕的暗金链甲几乎是凭空笼罩住她的周身,刹那间敌人就从一名柔弱不堪的脆弱法师变成了防备严密的双职业者。

亡魂之主一开始的表现骗过了所有人,赛拉误认为所谓的“助教”不过是一名傲慢又缺乏作战经验的施法者,因此她前冲时选择了更容易近身战的锯齿长剑和棘刺短匕——而不是那把杀伤力最强的破旧铁锹。理论上讲,妖灵老铁匠临死前打造出的这套武器也足以洞穿那件薄如蝉翼的丝质长袍,但面对附魔强化过的重型链甲就显得有心无力了。

小家伙掷出的飞斧被敌人左手的盾牌格开,刀剑被血月助教身边突然实体化的哭嚎怨灵纠缠,没能破开亡魂之主的附魔铠甲。在试图回避敌方反击时赛拉愕然发现有更多幽魂开始束缚自己的四肢、干扰了后撤步伐,只能眼睁睁看着高阶死灵师的尖刺钉头锤迎面砸下。

一面由狞笑颅骨聚合成的白盾浮现在黑发女孩身前为她挡住致命一击,但随着闪耀紫色妖艳光芒的钉头锤砸在骨盾上激起一阵无形的波澜,我和小家伙还是忍不住在精神链接中闷哼一声——苍白之主创造的强化护盾固然能够挡住强力的物理攻击,但敌方对于灵魂层面的直接攻击依然会对赛拉和她的契约者造成一丝伤害、并带来剧烈的痛楚。

亡魂之主还想乘胜追击,小狼人姜姜掷出的两柄飞斧却断了她的这个念想,不同于什么武器都会点的黑发小家伙,辛达厄姆斧战的全部武器专精与天赋都放在了斧头上,那两把骨质飞斧一左一右打在敌手的盾牌与武器上,沉重的冲击力甚至让全身着甲的高阶死灵师往后打了个趔趄。

盛怒的赛拉立即还以颜色,她低吼着几刀砍散了身边纠缠不放的幽魂,随即一脚猛踢在血月助教的护心甲上,本来就重心不稳的亡魂之主顿时身体后仰摔倒在地,小家伙再把两柄不中用的武器随手往地上一丢,从后背抽出了她那把心爱的掘墓之铲,任由不详的黑火开始在铁锹的锋刃处聚集燃烧。

“生命爆炎?这不可能!”跌倒在地的助教法师尖声喊道,从表情来看她相当清楚被这种火焰碰到的后果是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杀你的人。”赛拉说,高举掘墓人铁锹正正砍下;伊莎贝拉的嘴唇无声的翕动,反制掉三名学徒法师释放的攻击法术,我则用完好的右手抓住不死嫁接的腕部、左手骨爪虚握,在亡魂之主身边创造出一片骸骨的荆棘地,死死的缠绕住这名高阶死灵师、并将前来支援她的实体不死仆从都挡在有效范围外,确保小家伙的这波攻势万无一失。

在战斗中挑选时机是非常关键的,敌方阵容拥有一名高阶法师和十名中下级死灵师,理论上讲不管是数量还是综合实力都足以对我们形成压制,但血月衰亡的等级制度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点——讲师与学徒、导师与助教间与其说是温情脉脉的师生关系,不如说是饱含怨恨与欺压的奴隶制度,她们的等级金字塔上层与下层间几乎不存在任何感情的联系,所以绝对不会有学徒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帮一名身处险境的“上级”。

若是对面十名中下级施法者一拥而上,我们这边着实有些难以招架,但在战斗的开端,大部分学徒法师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据伊莎贝拉的了解,这些人经历过的绝大部分战斗都不过是单方面优势的屠杀,她们完全不知道面对实力与自己相仿、甚至强于自己的敌人该怎么打,并且由于那种残酷的优胜劣汰晋级模式,即便是同一阶级的死灵学徒相互之间关系也并不融洽,加大了血月学徒互相之间配合作战的难度,而这正是可以利用的优势。

小家伙的贸然突进固然有些鲁莽,但她做出的战术选择并无大错——集中火力解决掉法师领队,剩下的死灵学徒就是一盘散沙,没有了血月助教的命令与煽动,这些稚嫩的学徒阶级有没有胆子面对我们四人都成问题,等到她们四散奔逃,找寻弗洛拉的任务就能简单完成了。因此在赛拉毫无预兆的直扑敌方头目后,其他人只迟疑了一秒钟,马上决定立刻跟进攻势先斩首掉亡魂之主再说,姜姜远程支援、我提供防御和控制、伊莎贝拉则暂时废掉那些血月学徒的施法能力,在这短暂的瞬间,战局不是十一对四,而是四对一。

遗憾的是,一名高阶法师可没那么容易被解决。

身处绝境的亡魂之主在黑火加身前高声尖叫呵斥,摄魂专精的亡灵呵斥加成不但让小家伙呆滞了片刻,更让死死抓攫住高阶死灵师身躯的骨手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在周身的束缚解除后,血月助教周身的几名妖灵再度实体化,用它们干枯丑陋的尖爪抓住施术者身上的暗金链甲,硬生生把仰躺在地的金属罐头往后拖了四五英尺,堪堪避过掘墓人铁锹的杀伤范围。

更过分的事情是在亡魂之主狼狈起身后,为了延缓小家伙随后而来的攻势,她居然操纵幽魂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死灵学徒拽了过来扔向燃着黑火的古旧铲子,那名不幸的栗发女性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挂了,铁锹上的黑火融化她的血肉就像是热刀子切过奶油、甚至比那还要轻松,她整个人干净利索的从中间断成两截,身体断裂处甚至没有一滴血或者一块内脏流出——受害者整个腹腔在铁锹斩过后肌肉、血液与内脏直接变成了飘散的黑灰,年轻死灵法师临死前还保持着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

新鲜的血肉浇熄了铁锹上的黑火,然后亡魂之主再挥出一锤,全金属武器的沉重挥击把赛拉打得连退三步。理论上讲只杀了区区一个人不足以让以杀伤性著称的生命爆炎附魔失效,可能是因为死者体内的充沛魔力让原本就不成熟的黑火结构发生了紊乱,不能怪小家伙,她本来就没有完全掌握那种诡异的火焰,但敌人的心狠手辣与棘手程度依然超出我的想象。

十名学徒,死了一个,剩下的目睹此景后都开始自发的远离她们的“领队”,但她们的施法者数量依然占据优势,而且就算是傻子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当只有两三个学徒尝试施法时,伊莎贝拉还可以轻松反制,但在总计两位数的飞弹、火球、射线、音波满地乱飞后,她也只能狼狈不堪的趴倒在掩体后方等待敌方攻势结束。小狼人姜姜被赶到的两名惧栗武士缠住,当她一斧一个砍掉亡灵武士的脑袋后,发现后面还有一只缝合憎恶和大批食尸鬼在等着她,我不得不提前让那具残破死亡骑士傀儡“降临”在战场上为辛达厄姆斧战挡下一钩子、死亡骑士落地时迸发的冥界火焰还顺带清了一波场。

赛拉那边情况也不妙,察觉到小家伙的亡灵身份、意识到低阶怨灵的生命吸取效果对她毫无作用后,亡魂之主改变了策略,她先是召唤出四名能够远程投掷魔法飞弹的阴魂、两名红袍子的亚冥尸巫、一名高度超过七英尺的巨型妖灵,然后操纵了一大批骷髅剑手与盾卫朝她的方向集合,我只能在黑发女孩被彻底合围之前用死生转位把她置换到自己的身边。

随后我就被一个快得看不清的身影扑倒在地。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的左手已经挡在了自己脸前,而那生物正在把那只不死嫁接的骨爪咬得嘎吱作响,从身形上来看,我猜那东西是只食尸鬼。

食尸鬼猛嚼我的左手大概六七秒钟才发现不对——似乎并没有预期中的温热鲜血喷溅而出,在它有些疑惑的抬起脑袋观察那只骨爪时,赛拉用她的小牛皮靴子一脚狠踢在那生物的脸上

把它踹飞出去,让食尸鬼的瘦削身体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而这时候我才发现有些不对——那东西好像不是只正常的食尸鬼。

食尸鬼是没有皮肤的、它们恶心的深红色肌肉直接暴露在外,它们的面孔只是大致像人、没有头发,而眼前的这个生物却有着白色的皮肤、骨瘦如柴但身体与四肢比食尸生物更加纤细、虽然衣不遮体未穿鞋子但身上还是缠着一圈一圈用以遮蔽的黑色粗皮带、并且它的脑袋上方是一堆稻草似的乱发,这好像..........是个人?

像食尸鬼又像人的生物爬了起来,现在我能更清楚的看见它的外表了——除开之前的描述外,那家伙的嘴上装着牙齿般的镣铐、双手双脚上嵌了两对额外的铁质爪子、左脚上还拖着一个犯人的铁球,但他依然是个人、一个瘦小的人。

“这是什么?”我在心灵链接中问道,伊莎贝拉只看了那生物一眼就在通讯中缩成一团、略带嫌恶的回答:“血月衰亡干的好事。她们连自己人都要拿来做实验吗?要是不快点打垮这个组织,你以后还会看见更多这种东西。”

话音未落,“食尸鬼”又是一扑,赛拉拦在它的行进路线上给了攻击者一斧子,结果那生物居然张嘴死死的咬在了魔化斧刃上,小家伙两度发力要夺回武器“食尸鬼”都纹丝不动,迫使她不得不丢下那把斧头伸手去拿刀——那家伙的胆子很大,在赛拉面前都敢这么玩,要是它没能准确的咬中、或者咬合力不够松了口,那把斧头就能直接能沿着上下颚的接缝处把它的脑袋分成两截。说到咬合力............我伸手看了眼自己的左手,韧度比精钢都要稍胜一筹的不死嫁接居然都给那畜生给留下了两排浅浅的牙印,寻常肌肉和骨骼被咬住的下场可想而知。

就在黑发女孩更换武器的间隙,“食尸鬼”松口让魔法斩首斧落回地面,自己则如同野兽般四肢着地再度腾跃而起,目标依然是体格羸弱的施法者,只可惜在激活“死亡降临”与骸骨铠甲后我的防御力是四人中最高的。半食尸鬼的锋利铁爪在切开一半的护甲层后卡在了厚厚白骨甲胄内,而我则用双手死死的扳住那生物的头颅,让它不停开闭撕咬的的血盆大口够不着我的脸,这个混蛋的力气真的的大得出奇,饶是苍白之主进阶与化身亡灵为我提供的巨力依然只能勉强与这具骨瘦如柴的躯壳抗衡,这要是正常法师被它来这么一下早就死了,我不相信有什么法术护盾能在近身战时挡住这人的牙齿。

换上屠刀和钩爪的小家伙准备从后面给这只食尸鬼疯子来一刀、再用钩子把它从我的身上扯开,但在挣扎中我看见了所谓的“血月助教”的动作——她正在高举双手凝聚一枚法术升阶大火球,而瞄准的位置非常显而易见。

“躲开,这里我扛得住!”我朝赛拉吼道,此时黑发女孩也看见了亡魂之主的动作,但在后撤还是先让我脱困的选择上犹豫不决,我不得不在精神链接中更加严厉的下达命令:“躲到安全的地方去!我没办法同时为两个人加持法术护盾!”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听话的撤到了安全位置,我则不去管正在疯狂乱抓乱咬的“食尸鬼”,闭上眼睛开始集中体内的负能量,在升阶大火球炸开之前在体表外侧形成了一面黑色的球形护盾。

“不洁帷幕”,死灵法师特有的防御魔法,它的原理非常简单,提取施术者体内的大量负能量,将其高度聚集形成包裹全身的法力防护,与我之前被负能量火焰灼烧时采用的保护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处,当然,经由沼泽人改进传授的法术自然专业得多,它采用了死亡派系特有的硬碰硬打法,将用以防御的负能量强行与其他法术的魔力进行湮灭与中和,为帷幕提供的负能量越多、它能吸收中和的杀伤性魔力也就越多,这可比以前碰见攻击性法术只能为自己施加简陋的防护再依仗苍白之主的强悍体质硬抗强多了。

亡魂之主掷出的爆裂火球吞没我的时候,在帷幕的保护下我几乎没感受到任何热量,副作用则是因为魔力池被快速抽取带来了少许虚弱感——不过总比被人烤的外焦里嫩强多了。

那个‘助教’真的是个狗杂种,她根本不去考虑自己人的安危,看见我被那只半人半鬼的构造物缠住就直接丢了枚爆裂大火球过来,要不是我刚从伊莎贝拉那里学会这个防护法术还无法完美控制护盾的保护范围、刚好把贴身的“食尸鬼”给覆盖了进去,被炸得半熟的就是血月衰亡的成员了,怪不得弗洛拉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从那个鬼组织里逃出去。

可惜的是这名食尸鬼小姐似乎不打算领情,我在集中注意力自救、顺带救下它的小命时这名死灵造物依然在竭力啃咬抓挠我的骸骨护面甲,这种毫不识趣又不依不挠的态度活像某只爱作死的黑猫。我在施术过程中实在没工夫管它,结果在爆炸平息后这混球还真的用它的尖牙利爪掀开了我脸上的羊头面具,并在脸颊上开了道长口子。

被划伤的部位血流如注,但很快又在骨化皮肤的作用下收缩伤口止住流血,好在那生物对这个战果已经感到满意,它放弃了继续抓咬,坐起了身,从那对金属“牙套”中伸出一条足有正常人两倍长度的鲜红舌头快速舔食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一边抿舐一边发出刺耳的嘶叫声,而在它身后出现了一阵更加狂怒和刺耳的尖叫声。

生气到露出森森白牙的赛拉当头一刀劈下,被嵌着铁爪的消瘦手掌挡下,接着她用左手拿的钩爪一钩子挂在半食尸鬼的背部肌肉上,把它硬生生从我身上拖开,连着钩子一起扔了十几米远出去。

我站起身,小家伙则伸手查看被划伤的地方:“卡拉维,你还好吗?”她喘着气说:“我要把那只畜生大卸八块!”

“擦伤而已。”我说,虽然一道从眼角直到脸颊的划伤看起来很吓人,但总比伤到眼睛或者丢块肉强得多,现在的局势实在不是为了这点小伤寻仇的时候。

因为不算那些死灵学徒、半食尸鬼造物和那名该死的亡魂之主,我还看见了一名站在庞大石像鬼上、正在空中居高临下观察我们的灰袍法师,从那人体内魔力池的充沛程度来看,我猜那是第二名血月领队。

“卡拉维先生,我找到弗洛拉小姐了,我们该撤退了。”伊莎贝拉焦急的声音从附近传来,我扭过头,发现其他三人就在附近——金色乱发满头冷汗的沼泽死灵师、我们在记忆投影中见过的绿发血月学徒、还有双眼黯淡无光茫然瞪视我们的小狼人姜姜,我立即意识到辛达厄姆斧战暂时失去了视力。

“我中了骑石像鬼那人的目盲术。”没等我们开口,姜姜就自行解释道,伊莎贝拉则补充说:“而那是一分钟以前的事情,正常法师施展的目盲术在辛达厄姆身上可持续不了这么长时间,而且我解不开它,卡拉维先生!唯一的解释就是施术者是名瘟疫专精的高阶死灵师,腐疫之主,我想应该是这个,而她的队伍很可能就在附近,我们是不可能在这么多低阶法师的干扰下击败两名高阶死灵师的!”

“那就这样办。”我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你们几个站过来点,躲在我后面,一会别走散了。”

*******************************************************************************

两百名僵尸士兵,四十只尸鬼战士,二十只尸嵌,十名亡灵骑手和十名尸巫,一只奇美拉缝合尸。又一只亡灵大军在“血肉拼接师”若拉戴尔的手下成形,尸坟魔提供了绝大部分尸体,她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凝聚魔力让死者再度站起来、或者拼接重组一下强力的部件,比如那只羊头、狮爪、蛇尾、牛躯、鹰翼的亡灵奇美拉就是她个人夹带的私货。

在她的身边,“万魂使”阿纳斯塔正在众多怨魂的簇拥下从容施法,几乎毫不间断的吟唱带来大量电、火、冰、酸与负能量的魔法形态,连珠火球、连锁闪电、冰晶爆裂、酸暴雨、死亡云雾、酸雾术、死亡法阵如同廉价的烟火般居高临下的在城市的防御部队中不断炸开,收割了数不胜数的性命。

“不洁者”阿克西亚着力引导她特有的腐化灵气,任何针对死灵导师立足处的魔法攻击都被腐化削弱,威力至少下降一两环,而半蛇人喷出的红色瘴气即便是大骑士或者高阶魔法师吸入,他们引以为豪的“气”力量与魔法防护都无法完全抵抗瘟疫般的剧毒瘴气在体内蔓延,一旦那种诡秘的红色花纹覆盖到全身,接下来“不洁者”对瘴气的催熟引爆即便连大魔导师都能够杀死。

倘若吸入不洁者制造出的剧毒瘴气,最简单的应对方式就是强行消耗“气”力量、魔力或者接受圣职者的净化治疗持续不断的压制瘟疫大师的可怖造物,一旦这种被以瘴气形态释放的魔法瘟疫长时间脱离施术者的控制,它的活性与毒性就会自行丧失。但在瘟疫大师逃离现场之前,完全治愈此种红瘴绝不是易事,这也体现了死灵派系中瘟疫专精的作战风格——对敌人的削弱消耗为主,直接杀伤为辅,而且战局越僵持对她们就越有利。

两名荆棘树成员则显得有些无所事事——虫萨满卡莉塔拉之前硬抗圣龙城守军攻势为血月衰亡拖延时间,本来就有伤在身需要休息与治疗,在下面的亡灵大军与人类部队打成一团的战局下也犯不着她下场受罪,一名随时能够腾出手的虫萨满呆在这里,本来就是一种威慑和防御;血萨满对于生者的强化和治疗世人皆知,可惜血月衰亡成员麾下部队大部分都是亡者。

在内心里,若拉戴尔还是有些佩服目前看似没多大用处的荆棘树成员的——圣龙城起码有六名魔导师、数千城防部队,荆棘树区区三名成员居然就敢直接正面挑衅全城的战斗力,还真的被她们拖延了一会时间——要不是在施展空间转移时高阶法师和教会强者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三个荆棘树疯子身上,尸坟魔还真的没那么容易从死灵界降临到这。问心自问,虽然魔导师对于军队的杀伤力看起来更强,但如果让她们三个就这么两手空空出现在半蜈蚣女人和血萨满面对的敌人面前,在如此数量的施法者和战系强者压制下,肯定是没放几个魔法就被打得狼狈逃跑了。

而那个蜥蜴人居然还去孤身一人刺杀公主..............且不论成没成功,光是在那么多皇家护卫面前蹦跶那么长时间、还能在包围中游刃有余的连斩数名强者,这份胆识就已经说明婕罕·灼天“万夫勇”的外号所言不虚了。

“婕罕需要支援。”褐红头发的虫萨满突兀说道,外表酷似亚冥尸巫的“血肉拼接师”抬头朝伊兰雅公主所在的高台看去,在强化视力的帮助下发现战局确实不太妙:原本意气风发的蜥蜴人武士此时浑身是血的半跪在地上,由高阶骑士掷出的附魔投矛层层叠叠的围绕在红鳞蜥蜴人的身旁,简直像是一片黑色的草丛,她身上还中了两矛,而虹彩法墙圈内等着要她命的敌人数量起码是势单力薄的蜥蜴人的三十倍。“该死的刺客暗算了她一刀,你们现在暂时不需要我和血沸,让尸坟魔丢我们过去,婕罕脱困后我马上带她赶回来协助防御。”

“她自己非要耍帅,死了也只能说明实力不济,怪不了谁。”紫头发的“万魂使”尖酸的说道,半蜈蚣女人愤怒的瞪了她一眼:“要不是婕罕突袭公主吸引了那些高端战力的注意力,你觉得你们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把这只怪物给弄到伊兰雅人的城市来?换成是你,你能在那么多大骑士和魔导师的面前活过半分钟不?”

在她们说话间重伤的蜥蜴人居然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与皇家剑士又对了一招,宫廷卫兵轻松闪过攻击,而婕罕的肩上溅出一蓬血花,足以证明她确实已是强弩之末,虫萨满卡莉塔拉开始急躁起来:“去你吗的,不愿意帮忙我们就自己过去,等下伊兰雅人反扑的时候也别指望我会帮你,婕罕以一敌多那么拼命,可不是为了让别人在她寡不敌众的时候说风凉话的。”

“控制一下尸坟魔吧,若拉戴尔,婕罕·灼天要是死在这里,我们这次行动可就算是亏得血本无归了。蛆虫一样的伊兰雅人就算死了一万个,要不了三十年成长起来的人口就会是死了的两倍,而要多少年萨法玛莎才能出一个婕罕这样的勇士?”半蛇人阿克西亚劝说道,作为一名老牌的萨法玛莎人,虽然身处血月衰亡组织,就是己方的首领再不喜欢荆棘树,她也不愿意以这些人的性命让伊兰雅人得意:“我们这边一时半会不需要那么多人手,就算分一点过去............”

“我亲自过去。”血肉拼接师说,甚至不愿意浪费时间多费口舌,她直接跳上那具又瘦又高的六臂尸嵌,而头部仅有的器官只剩下三只眼睛的扭曲造物又跳上了尸坟魔的左手:“阿克西亚,阿纳斯塔,我把尸坟魔和剩下的尸嵌控制权转交给你们,魔力充能都已经完成了,只需要耗费魔力控制就行了。”在尸坟魔挥动手臂的时候,她向虫萨满解释道:“与复数敌人作战的时候最忌讳搭配职业单一,如果我们同时拥有法师和战士,敌人在选择战术时就会难以适从。”

兹卡·血沸用手掌一挥切掉了自己的左臂,把如同小蛇扭动挣扎的手臂丢向准备动身的血月衰亡导师:“把这个给婕罕先辈带去!对她的伤有好处!”若拉戴尔伸手接过,点了点头。

“抱歉,我开始还以为............”虫萨满致歉道,她看得出来若拉戴尔是三名血月成员中实力最高的、甚至超过了自己。

“别道歉,血月衰亡现在多得是万魂使那种人。”红袍的死灵法师用通讯术说:“你们要是有几个人死在这次行动更符合盟主心意。”

“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种做法不适合自己的风格。”话音未落,血肉拼接师和她的仆从已经化作一枚流星飞向圣龙城的观景高台。

*******************************************************************************

(“兰斐德兰斐德将军!教我怎么战斗吧!”幼年蜥蜴人婕罕如是说。

爱瞌睡的兰斐德头重脚轻的趴在地上打哈欠:“战斗有什么需要教的,你手上有刀,照着敌人砍过去就是了。”

“就这么简单?”幼崽婕罕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兰斐德将军半睡半醒的开始打呼:“但是你要让别人不能杀了你。”)

你手上有刀,照着敌人砍过去就是了。

万夫勇婕罕如是说。

她已身陷绝境,但敌人竟不敢出刀,她忍不住想发笑,战斗有这么难吗?你们在害怕什么?

暗金圆盘分会长一刀深深刺进她的左肋,满心以为可以就此收割胜利的果实,但随后蜥蜴人带着尖刺的尾端就贯穿了他的腹部,迫使“无声之刃”忍痛重伤遁走,接下来灼天兵团的大酋长带着淌血的伤痕再杀四人,直到除了同级强者没人再敢近她身。

但她毕竟不是神,她现在甚至不是传奇,没人能在身受重伤精疲力尽的情况下依然一直在战斗中不犯错,而她犯下的每个错误都为她再添一道新伤,直到强弩之末的万夫勇半跪在地、甚至无力起身、只剩下挥刀的气力。

再来一次交锋,皇家卫兵的细剑在她的肩头溅起一蓬血花。这人是个好对手,只可惜胆子小了点,这种时候他还在试探犹豫,优势战局时这点小瑕疵自然无关紧要,但若是在沼泽血战中...........该全力进攻时退缩只会是慢性死亡。

蜥蜴人婕罕垂下了头,她甚至不去想为什么这个时候依然没有任何同伴前来支援——是自身难保、还是另有原因?她不怪她们,她能责怪谁呢?

力量在急剧流失,她还剩最后一刀的力气。万夫勇婕罕握紧了刀柄,她不能让这把刀再度蒙羞,她不会未挥出生命中最后一刀就倒地死去。她已经虚弱得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但她敏锐的战斗直觉依然能勉强发挥作用,敌人会从哪发动攻击?左边还是右边?上面还是下面?刺击还是劈斩?动手的是龙骑士还是皇家卫兵?他的破绽会在哪出现?

而最后她感知到的是数十道杀气同时出现。呵,当然了,对付一个濒死的敌人,近战怎么比得上十几根远程投矛更安全稳妥呢?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手中的刀,真可惜,这就是他们永远都学不会战斗的原因。

风吹竹林般的轻微风声开始响起,那是附着杀气的制式武器即将乱矛齐发的声音。

婕罕抓住了刀,她不可能躲过这次攻击,但她可以最后掷出自己的武器再杀一人。

利器破空的呼啸声准时响起,婕罕也丢出了自己的刀。

沉重的落地声打断了所有的声响,突如其来的气浪几乎将站立不稳的蜥蜴人掀翻,但随着一股温热的猩甜液体流进她的嘴唇、钻进她的眼角,她的气力在逐渐恢复,她又能看见了。蜥蜴人婕罕睁开眼睛,她看见一只难以形容的扭曲生物正站在自己的上方、关节奇多的枯瘦手臂抓着她的弯刀,而朝蜥蜴人掷出的投矛都被打飞得四散在战场四周。

瘦高怪物头顶的红袍面罩女人纵身从坐骑上跳下,伸手把那把古朴弯刀递还给蜥蜴人万夫勇:“我没来晚吧?”血肉拼接师若拉戴尔问道。

*******************************************************************************

“他们跑了。”讲师莎琳说。

“我不瞎。”助教莱茵恼火的说,那名灰袍的苍白之主忽然间发疯般开始向四面八方狂乱的施放生命爆炎飞弹,那些黑色的球体虽然只有不到拳头大小,但是若是让它们打在血肉之躯上立时就会蚀出一个空洞,而生命爆炎来者不拒的侵蚀特性让钢铁与布料也很抵挡它们,一时间众多学徒们也只能纷纷走避,等到疯狂的攻势告一段落见习死灵师们回过神来,发现敌人早就已经顺着脚下腐蚀出的大洞跑得没影了——他们脚底下刚好是一个下水道通路。

灰袍的腐疫之主蹲下身子查看隧道,无奈的耸耸肩:“这下面活像是个迷宫,我们追不上的,他们之前干了什么事?”

“他们把学徒弗洛拉给抓走了。”一名学生举手道,瘟疫专精的高阶法师起身清点了一下学徒人数:“那罗妮卡又去哪了?”

“那个背着一把铁锹的高等亡灵把她杀了。”亡魂之主说:“他们居然能用死亡专精的生命爆炎!是不是若拉戴尔把手下的那群苍白之主派来捣乱了?”

“我刚才还跟助教卡丝呆在一起,你觉得她是会做出这么无聊举动的人吗?”讲师说,“一个学徒而已,随他去吧,反正到点以后不在导师身边的人都会死,让他们带走了又怎么样。”

这个决定很合理,但亡魂之主咽不下这口气,那群入侵者差点杀了自己!她扫视了手下学徒们一眼,注意到了一直在舔抿自己的左手铁爪并露出若有所思神色的“食尸鬼”,于是伸手朝她一指:“你!你尝过那个苍白之主的血,你应该能找到她!”

“食尸鬼”愤怒的嘶喊道:“我不是猎狗。”

“你要找到她。”助教莱茵加重语气,然后她对自己的同僚开口道:“仔细想一想,在血月衰亡编制外的、可以使用生命爆炎的苍白之主和一个高等亡灵!逮住她们比杀掉一千个废物城防军收获都要大!”

这话让腐疫之主有些动心了:“如果你的食尸鬼真的能找到他们的话。”讲师莎琳说,示意自己的队伍中分出五个人跟随自己前往狩猎:“带太弱的过去也没什么作用。”

亡魂之主也照样选出五个较强的死灵学徒、其中包括了充当向导的“食尸鬼”。骨瘦如柴的半食尸鬼一开始并不愿意照办,但在吃了一记强力闪电后还是不得不拖着被电的焦黑的躯体妥协了。在她爬进下水道的路程中,她身上的焦皮就开始一块块剥落、露出下面的新肉,等到追捕诱拐者的队伍整合完毕后,雷电对食尸鬼造成的伤痕已经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