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请与我们同行
萨法玛莎和伊兰雅之间的仇恨持续了千年之久,对大部分伊兰雅人来说,仇视蜥蜴沼泽和沼泽内的居民几乎就等同于爱国,反之,若是与沼泽人交好等若叛国。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国心强烈的人,死灵法师在伊兰雅社会中的地位也高不到哪去,因此这一层顾忌对我来说相当于不存在。
实话实说,我对萨法玛莎人还是有相当的好感的,一来我的死灵导师对她们的法术造诣与品行赞颂有加,二来而没有那本从蝮蛇城带过来的《论复生》,我的亲生姐姐现在早已万劫不复。
但晴空村和呼啸荒原的经历让我犹豫起来。卢卡斯老师带给我萨法玛莎人好的一面,而赛拉和金天平商队用他们的遭遇告诉我,只要她们愿意,萨法玛莎人也可以比任何人都要凶残可怕。
我知道不能就因为两次受挫就对沼泽人一概而论,况且在卢卡斯老师身上和无舌者公会内得到的情报告诉我萨法玛莎内部已经存在分裂,干出截然相反事情的未必是同一伙沼泽人。
但坐在我们面前的这两位属于哪一派呢?也许她们现在对我们很礼貌,但是仅凭这些就断定她们属于盟友一方就太过乐观了,至少也得弄清她们深入伊兰雅的来意吧。
“你们为什么来伊兰雅?据我的了解,这里对萨法玛莎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吧。”,正插着一只龙虾转来转去的伊莎贝拉听到这个问题后两眼放光,把叉子随手放了下来:
“问得好,卡拉维先生!伊文婕琳姨妈她们也说过,伊兰雅对我们这个年龄的幼崽来说实在太危险了,至少等到成年再来才比较稳妥,但是我不能忽视梦境中得到的征兆,再说了世界上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呢?奥尔瑟雅姐姐也说过,年轻人要冒险的话就要趁早,否则就会她一样,太久呆在一个地方就懒得出门啦!”
“征兆?”我说,正在大吃猪排的姜姜耸耸肩:“一刷经常做梦,有一个梦让她觉得自己必须尽快前往伊兰雅来冒险,伊文婕琳姨妈都劝不住。”这只辛达厄姆好像很喜欢把“伊莎”发音成“一刷”,不知道是口音问题还是故意的。
“姜姜!不要这样说嘛,第一次出门冒险你不是也很高兴?”金发女孩的脸有些红了。
“我是无所谓啦,一刷去哪我去哪,来伊兰雅这么久了,饭菜的味道还不错,像样的架连一场都没打过倒是有点无聊。”灰毛小狼人的毛绒耳朵扇动了一下,坐进包间后她就摘掉了自己的帽子,兴许是觉得狼耳朵被压着难受:“不过确实还是蛮高兴的。”
冒险对于萨法玛莎幼崽来说似乎是个足够分量的动机,但我更感兴趣的是伊莎贝拉之前提到的一个名字:“请问一下,这个“奥尔瑟雅姐姐”是不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银头发的灾裔死灵法师,带着一个白骨的角头盔,还能控制一条巨大的亡灵蛇龙?”
“对呀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卡拉维先生?你也去过蝮蛇城吗?”伊莎贝拉高兴的连连点头,我则从贴身的小包中取出那本改变了休穆琳命运的死灵典籍《论复生》:“我从来没去过那里,但是我的老师卢卡斯去过,他说当地的管理者送给了他这本书,而他最后把这本书送给了我。”
“我能否..........”伊莎贝拉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我点点头,把书递给了她。
“这确实是奥尔瑟雅姐姐的笔迹。”金发女孩快速翻动了几页:“我听她说过这个故事!她把自己的书送给了一个从伊兰雅来的死灵法师,因为那还是第一次有外面的人敢主动跟她说话。奥尔瑟雅姐姐是学仆从结构改良和应用学的,让充当守卫的复生军看起来更容易被外面的人接受也是她学习的课题之一,所以外来者的意见和建议对她很有帮助............”
“喵喵喵!”一阵清脆的猫叫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从伊莎贝拉宽大的风衣内忽然钻出来一个黑漆漆的脑袋,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一只皮毛油亮的小黑猫。
从衣领里钻出来的小猫有着琥珀色的大眼睛,浑身毛发漆黑看不见一丝白色,它神气的跳上摆满各式佳肴的木桌,喵喵叫了两声,理直气壮的占据了一盘还没怎么动过的烤鱼,埋头就吃起来,一边吃长长的黑尾巴还到处乱扫,险些打翻了盛汤的大碗。
“贝贝!快下来,这样不礼貌!”伊莎贝拉有些着急的说,谁知那猫理都不理她,自顾自吃的高兴,眨眼间就把一整盘烤鱼吃了个精光。吃完烤鱼后小黑猫得意的舔了舔自己的前爪,把目光转而投向一盘猪肉排,谁知它的小爪子才伸到一半,剩下的肉排就刚好被赛拉盛到了碗里。
按理说,桌子上还有那么多肉,这只猫完全没必要纠结小小一盘肉排,可是它偏不。小黑猫生气的叫唤起来:“贝贝先看见的!是贝贝的!”
赛拉看都没看它一眼,一边猛吃碗里的肉一边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小狼人姜姜,刚才的战斗没能成功一较高下,这两个小家伙似乎就要在餐桌上找回场子一样,我和伊莎贝拉交谈的这个工夫她们两个已经各自清空五个盘子了,自然没有时间去管一只莫名其妙的猫。
叫做“贝贝”的小猫喵喵叫唤了几声,没人搭理它,小猫生气了,嗖的一声就窜到赛拉的餐盘旁边,伸爪就要去抢赛拉碗里的肉,结果自然是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揪住长长的黑尾巴倒提起来。
“喵喵,打贝贝!”小黑猫在半空中扑腾起来,活像是一只超大号的黑蛾子:“快把贝贝放下来!穷人!贝贝的主人挥挥手,就把你炸上天!”
“别这样说话,贝贝!这样太不礼貌了!”金发的沼泽人一脸尴尬的低声呵斥道,同时试图把乱扑腾的小猫从赛拉的手上取下来,但是这猫一点都不领情,一边更加奋力的胡乱挣扎一边吵闹的更大声,嘈杂的猫叫声都让耳朵敏感的辛达厄姆皱起了眉头。
值得称道的地方在于尽管赛拉还得空出一只手提着这只捣乱的黑猫,但她的进餐速度没慢下一分,而从小家伙的专注程度来看,在她耳边回响的聒噪猫叫她全当没听到,连余光都吝于分给这只贝贝猫一丝一毫。
“看起来这猫不像是你的啊,伊莎贝拉小姐。”我略带无奈的说:“我养的宠物要是这么吵怕是早就被我打死了。”
“哦,抱歉,卡拉维先生,我们是在之前的旅途中捡到贝贝的,她好像跟自己的主人走丢了,我就想能不能顺路帮她找一找主人。对了,你不会刚好认识一个叫“维德”的人吧?”
我稍一思索,果断的摇摇头:“从没听说过。”
伊莎贝拉叹了口气:“想来事情也不会这么简单。”
“好了,赛拉,别玩了,把这猫放下来,我已经快被吵的受不了了。”我说,黑发女孩毫不犹豫的把手上的黑猫掷还过来,金发的小矮个赶忙伸手接住。
“贝贝哭!坏人欺负贝贝!”小黑猫一回到现任主人的怀里就以猫爪捂面大声哭了起来,可惜雷声大雨点小,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也就好脾气的伊莎贝拉还一边轻轻抚摸它的绒毛一边安慰它,赛拉和姜姜都以鄙视的眼神盯着这只混吃混喝的小猫一言不发,我则挑了几道菜盛满了一个空盘子,把盘子推到还在装哭的黑猫跟前。看见有吃的,这猫立刻不哭了,扑进盘子就开始狼吞虎咽,等到它吃饱了,又神气活现在屋子里乱跑了起来。
“我不觉得这猫还想着找到自己的原主人。”我评价道,伊莎贝拉好脾气的笑了笑:“也许吧,不过也许她的主人会很着急呢?”
“喵喵喵!打贝贝!”小黑猫好了伤疤忘了疼,刚从赛拉的魔爪中逃脱,一会儿又跑到小家伙的脚边去了,用漆黑的猫尾挥过去抽打赛拉的脚踝,还不时挑衅的喵喵叫,很快就被不耐烦的黑发女孩轻轻一脚踢开。
叫嚣着“打贝贝”的小黑猫挨了一脚以后立马往地上一躺:“你把贝贝踢死了!赔钱!”它努力想要装成死了的样子,但是从腹腔内传出的尖细猫叫——或者说讹诈声,还是让它的表演迅速现了形,看着这猫一边一动不动装死,一边又嘴唇微动的嚷嚷“赔钱!”,它的前任主人是做什么工作的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
我不再去管这只怪猫,准备将之前中断的话题继续下去,不可否认的是,这两名萨法玛莎人的行为举止给人的印象很好,没心机的表现不像是暗藏祸心的样子,这只黑猫胡闹的时候伊莎贝拉脸上的尴尬与稚嫩神情也实在不像是作伪,因此我决定相信她们的来意,跳过多余的试探环节,直接提及一些比较核心的话题。
我告诉了她们和赛拉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晴空村的瘟疫、狼人的暴乱、截杀商队的盗贼团、修德兰人的谋划、萨满制造的可怖傀儡与飓风,最后我提到了血月衰亡和荆棘树。
金发女孩的表情黯淡了下来,在萨法玛莎,即使像是伊莎贝拉和姜姜这样的“幼崽”也能知道有关那些叛乱者的事迹:萨法玛莎人的人数是三大日蚀之女势力中最少的,即使在人口最为鼎盛的时期也没有超过一千人——甚至到五百都非常困难,而敌国伊兰雅的人口向来都是以千万计数。
当战争爆发时,萨法玛莎能抵挡百千倍数目的敌人靠的不仅仅是萨法玛莎人强悍的个体实力,还有她们麾下以战死的入侵者为材料创建的复生大军。
死灵术的特质就是以战养战,倒下的敌人越多,死灵法师的军队也就越强,萨法玛莎的每一次胜利,都会使接下来与她们的战斗更加困难。萨法玛莎渐渐在伊兰雅的战争中越来越占据优势,但是每一次击退帝国的入侵者依然会让本就人丁稀少的亡灵之国付出惨痛代价。
萨法玛莎之所以每一次都在伊兰雅的入侵战争中付出沉重代价,固然有敌众我寡的原因,但更重要的一点在于战争的方式存在缺陷。
萨法玛莎每一次都是固守在沼泽内等待敌人入侵,沼泽内的恶劣环境固然会削减入侵军队的体力和士气,但是能被选做东征讨伐军的士兵必然实力不弱,想要杀死这样的军人,在得到他们的尸体之前复生军队与萨法玛莎人就要付出严重的损失,这并不能发挥死灵术的全部优势。
试想,是等着敌人的精兵强将入侵、在自己的土地上打一场惨烈的防守战容易,还是主动出击,在人类的王国聚集起一只大军之前,就用散布瘟疫、毒素腐化、屠杀平民的方式摧毁伊兰雅的后勤补给让其陷入混乱、同时还可以用比正规军多得多的平民尸体聚集起一只规模空前的复生大军从容作战有利?萨法玛莎人可以轻松自如的在被瘟疫与毒素腐化的区域内生存,人类却不行。
因此在第三次沼泽战争以后,不止一名萨法玛莎指挥官提议——用瘟疫和毒素轰炸伊兰雅的农田与河流,让复生大军踏上伊兰雅的土地,杀死沿途的所有士兵和平民用以扩充复生军的规模。
尽管主动出击不太可能灭亡整个伊兰雅,但是将其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领土全部变成寸草不生、充斥行尸的荒芜之地从而大幅削减伊兰雅的国力与士气还是做得到的,即使伊兰雅之后发动反击,大可将被亡灵占据的腐化区域作为缓冲带,接下来即使开战损伤的也不会是萨法玛莎的领土和建筑。
但是血领主伊诺坚持固守在萨法玛莎境内防守作战,拒绝让复生大军踏出国境一步,鬼灵君王赛维塔也赞同她的观点,因此主动开战的提议最后都不了了之,事实上在千年历史内,萨法玛莎人的大军几乎从未主动离开她们宝贵的沼泽。
伊诺是用何种观点说服其他萨法玛莎人的,这一点伊莎贝拉就不得而知了,总而言之,大部分沼泽人都认同了她的决定,但极少数人——尤其是具备野心之徒,对血领主的策略就不太满意了。
其中野心之徒又以年轻的死灵法师为甚——还没经历过沼泽血战的残酷,感觉手中掌握的强大力量理应得到更好的发挥,继续呆在死气沉沉的沼泽内遵守这样或者那样的规矩只会让自己的才华得到埋没。这样想的人不多,因为萨法玛莎从来就不是一个看重权势与地位的国家,但以萨法玛莎可怜的人口换算比例的话,她们的数量也不少了。
就是这些野心勃勃的死灵法师在百余年之前离开萨法玛莎,在伊兰雅境内秘密建立死灵法师组织“血月衰亡”,在伊兰雅和其他国家招收新生的灾裔死灵师,偶尔也会有萨法玛莎的幼崽加入她们。萨法玛莎对血月衰亡的动机感到鄙视与轻蔑,事实上也不太在乎她们。
但荆棘树就不一样了。如果说血月衰亡的成员算是萨法玛莎人眼中“品行败坏”的姐妹的话,在五十年前突兀的不辞而别的一批高阶成员则是真真正正让萨法玛莎人感到困惑、不解与痛惜。
荆棘树的成员个个都身经百战,并且思想、行为与作风都完全符合正统的萨法玛莎人,若是说这群人是为了争权夺利,即便是鬼灵君王与血领主都不会相信的,而在沼泽血战中存活下来的老兵也不会像没经过风浪的幼崽那样容易受到鼓动与怂恿。
更别提她们之中甚至还有一名“原初者”——代表最早被伊兰雅放逐的二百三十七个灾裔之一——存活到现在的只剩下七位。一直到现在,萨法玛莎人都不解于荆棘树的动机。
萨法玛莎当然试过将这些叛离的姐妹找回来——或者消灭她们,但是萨法玛莎和伊兰雅乃是千年的宿仇,一个萨法玛莎人可以在魔法掩饰下安全的通过伊兰雅的村镇、乡村和其他不受注意的外围城市,但想要在帝国的领土上杀死熟悉地形并且与自己实力相差无几的同胞,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
至于修德兰,萨法玛莎人不在乎她们,甚至觉得她们跟真正的人类也相差无几,修德兰与伊兰雅开战对于萨法玛莎来说跟人类内战几乎没有区别,不管哪一方胜利哪一方失败,对萨法玛莎人来说都一样。
这些有关萨法玛莎人的态度和思维方式的情报是伊莎贝拉自己说的,但同为萨法玛莎人的姜姜和伊莎贝拉却对这些错综复杂的阴谋大感兴趣,她们对荆棘树与血月衰亡的所作所为感到难过,但随后表示了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前往救援被掳走的弗洛拉、以及面对修德兰人和血月衰亡的阴谋,这个结果倒是我没想到的。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人去管血月衰亡和荆棘树,是因为她们目前做出的事情并没有违背萨法玛莎的干涉底线、或者说没有确切的证据。”伊莎贝拉解释道:“血领主伊诺不喜欢把我们管的太严,如果真的有人不愿意呆在沼泽的话,她可以选择离开萨法玛莎,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只要她的行事方式还遵守萨法玛莎的规则,伊诺就不会追究脱离者的责任。
比方说,你知道我们的那条准则吧,主动展示敌意者死,即便有人脱离了萨法玛莎,只要她遵守这条原则来杀人,血领主和鬼灵君王是不会觉得她的行为有错的。”
“但是荆棘树和血月衰亡已经开始用瘟疫轰炸无辜的村庄、勾结盗匪谋害行人、抓走年轻的女性充当她们的学员与实验材料。”我说,“这难道还符合萨法玛莎人的规则吗?”
“这种行为违背了血领主的意愿。”伊莎贝拉摇摇头:“她经常说,我们离开萨法玛莎后,在其他的国度上永远是客人,除非当地的主人咄咄逼人、执意主动挑起战斗,否则不应该随意杀人、更不应该进行大规模屠杀。因为在萨法玛莎内杀死不听劝告的侵入者我们还能得到用以守门的复生军,在外面的世界进行屠杀又能得到什么呢?
至于故意留下被腐化的土地和整个村庄的复生亡灵更是严重的过错,即使是敌人主动攻击我们,战斗结束后也不应该留下这样的乱摊子,谁知道失去控制的不死仆从和腐化法术之后又会造成怎么样的灾难呢?但是,咳咳,请容许我这么说,血月衰亡和荆棘树目前的所作所为当然不符合萨法玛莎人的原则,但还没严重到需要伊文婕琳姨妈和其他的主力部队特地来处理。”
“为什么?如果这样都不值得萨法玛莎人出手的话,什么样的行为才值得呢?”我略带疑惑的问道。
伊莎贝拉的表情尴尬了起来:“卡拉维先生,咳咳咳,用这么一个比喻好了,假如你有一个曾经非常亲密的朋友,最后却因为某些事情分道扬镳,最后这个朋友跑到你的仇人家里去大开杀戒,你会因为他杀了你的一个仇人,而专门找他兴师问罪吗?”
我马上明白了伊莎贝拉的意思,伊兰雅和萨法玛莎是千年的宿仇,叛逃的萨法玛莎人杀伤伊兰雅人,在萨法玛莎眼里当然不是什么大罪过了,不值得为此大动干戈。
“我们也曾经想管的,阿比盖尔城主和奥尔瑟雅姐姐向伊兰雅官方做出了警告,让他们小心渗透到帝国内部的血月衰亡与荆棘树,但是皇室和教会一点都不领情,我们甚至还因此损失了上一任的死亡使者。
所以后来赛维塔大人就差不多撤回了萨法玛莎在伊兰雅的全部力量。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既然他们急着想死,那就别去管他们了。””金发的沼泽人无奈的摊开双手:“因此如果想要说服血领主和鬼灵君王的话,我们得拿到血月衰亡与荆棘树更多的罪证才行。”
“如果我之前说的这一切在萨法玛莎眼中不过是小过错的话,那什么样的行为才能让萨法玛莎人真正着手准备对付你们的叛徒呢?”我问道。
“有的,有的!很多事情是萨法玛莎完全不能容忍的!”伊莎贝拉急切的说道:“比如吸收新成员,如果是新人自愿加入、自愿被转化成日蚀之女,这种行为是完全合理的,但是如果是强行把根本不愿意的女孩变成灾裔、又或者拿日蚀之女做一些可怕的实验,血领主伊诺肯定会发怒!即使是对伊兰雅人的女性也不允许这样做!”
我明白了她为什么对弗洛拉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从被抓走的女孩身上证明,血月衰亡和荆棘树在强迫这些人加入、甚至做出了更糟的事情,萨法玛莎就会参战?”
“没错,就是这样!到时候我们就能让三名巡道使先辈加入我们了!”金发的幼崽开心的说道:“巡道使姐姐和阿姨们每一个都是超级厉害的死灵法师!所以我们两个想要跟你们一起去寻找血月衰亡的真相,你应该不会反对吧,卡拉维先生?”
我犹豫了起来,尽管姜姜和伊莎贝拉表现的非常友好,但是如此突兀的就想要加入一个陌生人的队伍,热切的态度总让我有点担心她们可能另有所图,但历史书和旁人的印象告诉我真正的萨法玛莎人向来就是有一说一直来直去,绝不会表现的虚情假意、阳奉阴违,如此看来回绝她们又显得过度谨慎与多疑。
赛拉有些不高兴的鼓起了腮帮:“我们才刚刚见面,为什么就要让你们这么入伙?如果你们的巡道使那么厉害的话,直接去找她们不就是了?”
“不一样的,赛拉小姐!”伊莎贝拉交错起双手:“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巡道使们不会让自己被卷进麻烦中的,搞不好还要因为伊兰雅太危险了把我们两个送回萨法玛莎去!而且有我们加入以后,我本人是个不错的法术解析专家,姜姜是战斧大师,大家一起走的话有什么危险也好应对很多呀!”
赛拉气哼哼的表示有她在就足够保我安全,不需要外人,姜姜则与她争论起来,大有准备在这继续比试一场的趋势,两个剑拔弩张的小家伙让我感到头疼不已,只好习惯性的从怀里取出霍华德会长的怀表来看看时间。
出乎我的意料,此前一直在第三和第二区间摇摆不定的红色指针的摆动区域忽然向后退了一格——也就是从指向“危在旦夕”到“必死无疑”变成“警惕”和“危在旦夕”,持有者面临的威胁程度明显降低了。
正在试图劝解姜姜和赛拉的金发沼泽人看见了我手上滴答作响的古董怀表,不禁倒吸一口气,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鬼灵君王在上,这难道是?”
“是什么?”我困惑的回问道,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怀表居然还有什么来历吗?
伊莎贝拉激动的用双手捧起怀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可是传奇蒸汽傀儡师的遗物!卡拉维先生,你是从哪得到它的?”
“之前帮助金天平商队脱困的报酬,这东西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吗?”我说。
“这只怀表的功能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制造者的身份可不一般呢!”金发女孩的翠绿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暮德·米希尔是萨法玛莎最强大的傀儡师之一!她另辟捷径,将蒸汽机械与人偶师的傀儡术结合,因此她的作品能够保存的时间比其他傀儡师要长得多!你看,即使她已经因为执意孤身复仇不幸陨落在伊兰雅王都,但是这件作品在失去主人的维护五百年后依然可以正常运作!”
“如果你指的正常工作是用来看时间的话,我表示赞同,至于那个什么预测凶吉的功能.........”我看了在伊莎贝拉手中、从第一区间到第四区间疯狂摆动的红色指针——胡乱摆动的趋势比在我手上怕是还要严重:“我看就未必了。”
“哦,你说这个啊,卡拉维先生?那不是它的过错。”伊莎贝拉看了手上的怀表一眼,无所谓的耸耸肩:“大家都知道,虽然傀儡师也能操纵仆从,但是跟死灵法师完全是截然不同的职业,因为傀儡师的主要力量来自于或然律。
这个“命运倒计时”怀表能够预测持有者何时会死于非命也是靠的或然律,它现在不准是因为这东西被设计出来根本不是给我这样的人用的,而是给米希尔的一个伊兰雅人类朋友量身定做的。”
“所以它的预测功能只能针对一个人?”赛拉好奇的问。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莎贝拉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这个怀表非常准确——前提是没有过多额外的或然律干扰它,因此对于普通人、正常人、一辈子安分守己的人,它绝对是精确的,但是向我和卡拉维先生这样、身上缠绕着太多或然可能的人来说,要让它完全准确就太强人所难了。”
“你一直在提或然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概率吗?”我问道。
“不不不,或然律才没那么简单!”金发女孩来了兴致,端正了一下坐姿做出了一个讲解的姿势:“你看,概率是这样的东西——假如有一百个玻璃球,九十九个里面装的是普通的面粉,唯有一个里面装着一张爆炸符文,外表完全看不出来,然后我们再随便找一百个人,每人分给他们一个玻璃球,最后让他们同时把玻璃球往脚底下扔,这时候会发生什么?”
“九十九个人会安然无恙,但是有一个倒霉蛋恐怕要被炸死,傻子都知道会是什么结局。”赛拉略带讽刺的说道。
“完全正确!但如果按照概率学的知识来解释的话,他们会说,每个人安全无恙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被炸死的概率是百分之一,对不对?”
赛拉迟疑的点点头。
“这就是错误之处!概率对每个人来说并不是这样的!”伊莎贝拉兴奋的挥动手臂:“对九十九个人来说,他们没有受伤,而对那个唯一的倒霉鬼来说,被炸死的这个概率在他身上发生了偏转,并不是百分之一,而是百分之百!我们管这个叫或然偏转!你把它解释为命运也行,因果也好,傀儡师们相信即将发生的事情并不是由概率来预测和改变的,而是通过窥视或者偏转或然律来达成的!”
“你的意思是傀儡师可以改变因果,窥视未来。”我吃惊的说道。
“是这样的,但是也不是。或然律自有它的规则,贸然去触碰改变规则会让人付出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的代价,因此傀儡师们绝不会随便去预测未来或者强行改变事实,而是尽力在顺其自然的过程中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看,整个伊兰雅有超过五千万人的人口,而我和姜姜却偏偏碰见了卡拉维先生——一个同时具有双魂一体、并且或然律与萨法玛莎开始缠绕的死灵法师!你的特殊程度恐怕在伊兰雅找不到第二个!你能用概率来解释它吗?如此低的概率的事情发生了,恰恰说明了或然律选择了我们!”
亢奋的萨法玛莎女孩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话,小脸被憋得通红,说完以后就开始大口喘气回复,我则接回了她递回给我的怀表,若有所思的看着威胁程度降低的红色指针。
“伊莎贝拉小姐,姜姜小姐。”在金发死灵师再度开口之前,我郑重的朝她们行了一礼:“请与我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