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亡报告出来了吗。”“忏悔之锤”拜尔德问道。

“还在统计中。”年轻的文书回答道：“目前已经发现了三十七只半人狼的尸首，受害者人数则是这个数字的三倍，房屋损毁和财产损失不计其数，并且还有些废墟没有清理完毕、所以伤亡数字可能还会继续增加，但是..........”

“但是？”净化之光的神官梅娅疑惑的皱起眉头，负责纸面工作的耸耸肩：“本来死伤者还会多上好几倍的，但据现场的目击者说，那些伪装成乞丐的狼人是听到一个古怪的敲击声才开始发狂的，敲击声一共持续了十几分钟，在声音不再出现后变狼狂们很快就又自己变回了人形失去战斗力、然后被围观群众轻松制服。您知道的，分部的主力被带到了........留在城市中的冒险者们与城防军虽然不至于会输给那些狼人，但是如果那些怪物一直肆虐下去，又有多少人会死在战斗中？”

听到这话，老圣骑士和女神官同时看向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塔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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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没想到，在城市内的大部分尖端战力都按照计划被抽调干净后，赫斯那个废物居然就坚持了半个钟头不到。”高等吸血鬼难以置信的说：“她躲在城市最边边角角的墓园里还开着幻术圈，那些中下级的法师冒险者人数多是多，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她？暗金圆盘的分会长吗？刺客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就能看破千米外的一个小小幻术法阵？下次会议赫热朗米娅大使会骂死她的！”

“别那么苛刻，预期目的已经达到了。“镜妖”梅娅嗤笑道：“我们也没好到哪去——那些教徒本来是预备用来伏击硬骨头的老骑士的，结果却沦为了诱兵。我们当时跑的可一点不比赫斯慢。”

“事实上这比预定的计划效果还要好。”一直沉默的兜帽祭司忽然开口说话：“骑士长拜尔德集结了那么多人马、结果寸功未建，还让城市防备陷入空虚以至于引发狼人暴乱，巨石城守护者的头衔可保不住了，希望顶替他的家伙是个蠢货、或者更容易收买，这会对获取这片区域的控制权有利。”

“说说看，神官大人，你的一千兄弟姐妹就那样被杀的干干净净，你对此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吗？”红眼睛的萨沙提亚饶有趣味的问道，而一直遮住脸的高阶神官只是冷酷的摇摇头：“那种没脑子的白痴想招募多少就有多少，世界上不懂好好活着的人实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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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人半虫的“螳螂”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属于昆虫的复眼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而人类的那一半躯体上的眼眶部位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空洞。

“我见过这个人。”骑士长拜尔德叹息道，他身后的女神官和女骑士闻言诧异的抬起头。“六个月前，我在玛娜郡见过她父母登出来的寻人启事，六个月，那时候她甚至还不是日蚀之女。”

红发女骑士塔莉斯沉默下来，净化之光的神官梅亚则读懂了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意味：“这个受害者现在具有日蚀之女的一切特征，更糟的地方在于，她现在这种半人半虫的形态，非常类似“化兽”的症状，而大家都知道，对“恶变”对形体的改造和战斗力的提升了解最深的就是萨法玛莎人。”

“而完成这一切连六个月都不到。”塔莉斯插嘴道，女神官点点头：“是啊，连六个月还不到。有人在制造可怕的东西，而这个...........”她朝“螳螂”的尸体努努嘴，“恐怕只能算试制品。”

“所以这是沼泽人干的？”塔莉斯切齿道，但是女神官摇摇头，用相当迷惑的口吻说：“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除了这个被血肉塑形扭曲的受害者，这场事件的每一个要素恰恰都不是萨法玛莎人的行事风格。”

为了便于说明，净化之光的神官把螳螂的残尸用白布盖上，又从停尸房的一端推了另一具尸体过来，这是一具狼人的尸体，双马尾女神官拿着镊子拨开尸体的嘴唇和腹部创口。“暴动中出现的狼人，它们的身体结构跟塔莉斯大人上一次送来的那一只是一个品种。你看，都是不正常的犬牙分布，体内器官的异常畸形和絮状物，不过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差距的。”

随后，女神官拿着手术刀割开了尸体头上创口的缝线，把他的天灵盖掀了起来：“看见额头上的缝线没有？有人对他们做了开颅手术，移除了部分脑组织，这导致他们的记忆减退、思维能力下降、对复杂的动作的行为能力衰退，但是让他们更顺从、更易于控制，再通过精神魔法和条件反射控制他们在听到特殊频率的敲击声时发狂。”

“我不明白。”女骑士皱起眉头：“外科手术应该是死灵法师的强项，我记得书籍上说过，萨法玛莎人在生物解剖学上的造诣是三个日蚀之女势力中最高的，为什么你会说这不是沼泽人的行事风格？”

“萨法玛莎人不做这种手术。”身经百战的老骑士开口道，“沼泽里的家伙对于人体结构非常了解不假，但是她们一般都是用在治疗伤势和强化肌体上，比如说把人变成半人半虫的怪物。”他指了指被白布盖住的虫人尸体：“她们利用自己对于生物学的理解，把自己的身体朝其他动物的方向转换，如果像这样的和昆虫结合，按她们的称呼，这种应该叫“虫萨满”。但是我从来没听说过沼泽人会做这种切脑开颅手术，反而好像是...........”

“阴影议会的读心者。”梅亚接口道，“她们有时候会对不够顺从但是又地位特殊不能随意杀掉的人类做这种手术，让他们更容易控制。萨法玛萨人崇尚率性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同类干这种事，而她们又不像修德兰阴影议会那样统治着人类国家，不小心跑到她们地盘的人类不是被怪物吃了，就是被做成复生亡灵，她们哪来的闲心还会对侵入者做这么复杂又无用的手术？”

“这么说也确实。”塔莉斯敲敲自己的额头，“我一路上的确感受到了一些让人不舒服的魔法波动，不是死灵术也不是黑魔法，也不是术士的恶魔法术，如果是控心术的话，也许就说得通了................我之前很少见过控心类法术，对它的魔力波动不敏感。”

“这么一说，那就是.........................修德兰人搞的鬼？”老骑士思索起来：“只能是她们，也只有她们会想出如此繁琐诡诈的计划，还恰恰趁着我们调集兵力围剿邪教徒的真空期制造恐慌，还好她们的行动刚开始没多久就被制止了。塔莉斯，你这次真的是太鲁莽了点，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看见那个死灵法师以后别急着动手，结果你完全没听进去。”

女骑士立刻涨红了脸，但是罕见的没有反驳。当时那名外表覆盖着可怖骨质曼生物的死灵师看起来的的确确就像是那场狼人暴动的幕后黑手，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往它的背后刺了一剑并迫使其传送逃走。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大量的证据指向另一个方向时，女圣骑士不得不承认，也许那名死灵法师依然很邪恶，但是它几乎不可能是这场骚乱的罪魁祸首——所有的变狼狂患者身上、乃至整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看不到一丝一毫死灵术作用过的痕迹，而在唯一被负能量波及的战斗地点，那个死灵法师和它的仆从不但没有干什么坏事，反而在和音叉法阵的持有者交战、并最终毁去了诱发变狼狂的魔法物品。同时，在暗金圆盘公会内部有很多人愿意作证，那名死灵法师在袭击开始前不久还专程跑到公会向接待员汇报街上的流浪汉表现异常。

塔莉斯刚要开口争辩她从那个死灵法师家里发现的器材和实验材料足以证明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导师阐述的无可争辩的事实让她哑口无言：“不管他是什么人，他毁掉了那个音叉，这座城市起码要少死好几百人，就凭这点，我想我们还是值得为他付出点善意和耐心的。”

“那现在怎么办，要发布通缉令吗？”梅娅问道。

老人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这可不是什么感谢的好方式。就算想要找到那两个人问清究竟，总会有更好的办法。那个死灵法师和他的仆从传送逃走了，对吗？”

红发圣骑士点点头。

“梅娅，这件事你不要对其他人说出去，也不要向教会内部的其他人提那个灰袍。塔莉斯，别去管这个死灵法师了，教会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维多利亚大主教刚刚传下手谕，你在这四年已经证明了你的勇气与荣耀，对你的处罚与试炼已经完成了，塔莉斯骑士，现在，你要以神眷者的身份带领小队前往调查伊兰雅帝国内部新兴的死灵法师组织‘血月衰亡’，愿正义之神的荣光与你同在。”

女骑士原本还有些迷惑和不解的表情立刻变成了热泪盈眶的狂热，她单膝跪下接受手谕：“感谢真神！拜尔德导师，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头发花白的骑士长神色自若的看着两名年轻的后辈离开阴森的停尸间，没有说出第二条手谕的内容——因为邪教徒事件与‘尖牙之日’上的失职，解除拜尔德的骑士长资格与巨石城守护者头衔，并责令他即刻前往白龙领听候下一步的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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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拉一边低声哼唱着乡村间非常流行的恐怖童谣《长脚夫人》，一边轻快的用她的铁锹一铲铲掀起新鲜的泥土，在潮湿的土地上掘出深坑。此时下着小雨，铁匠之女却不急不缓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如同温暖的阳光下耕作的老农。

“孩子们，太阳落山了，长脚夫人要来啦！锁好门窗，躲进被窝，屏住呼吸，不要让她听见，不要让她看见，长脚夫人不要金币也不要珠宝，她最喜欢的是可口的小女孩！睡在楼上的孩子们要记住，如果你听见有人在敲窗户，千万不要抬头看！”

唱着歌词诡异的童谣，长宽两米深约一米五的大坑被挖好了，女孩甩了甩被雨水打湿的黑色短发，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也该够了。”她自言自语道，把铲子丢上地面，顺着坑壁爬了上去，把她的铲子放在肩上，步伐轻快的朝不速之客所在的地方走去。

来到尸体堆前面，赛拉正准备动手工作，忽然皱起了眉头，好端端整整齐齐堆放在一起的尸体忽然少了一具，还留下了一道在雨水冲刷下几乎看不见的血痕。黑发女孩耸了耸肩，把铲子插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血迹斑斑的斧头，跟随着血痕走了过去。

只用了不到四十步，赛拉就找到了躲藏在草丛中的入侵者，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精悍男人，只不过此时他披着的铠甲已经破破烂烂，肚子上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一路的血迹就是这么来的，沾满鲜血和泥土的脸上满是恐惧。看到拿着斧子的铁匠之女后，他的嘴唇哆嗦着像看见鬼一样，身体也情不自禁的发起抖来。

“饶.........饶命.........”男人开口道，不停流下的眼泪和鼻涕让他原本还算得上英俊的脸变得滑稽起来：“我们不是故意要打扰您的，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会告诉别人的...............只求您饶我一命...............”

赛拉饶有兴趣的偏了偏头，男人把这当作是态度软化的体现，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这是我身上的钱，全部给你，我在外面还有一个藏宝地点，只要你放我一马，全部都是你的...............”

一声斧子砍进颈椎的钝响，说话声戛然而止。短头发的女孩把斧头上的血迹在男人的衣服上随意的擦了擦，把斧头别回了腰间，抓起男人的裤脚把他拖回了他原本应在的地方。

最后一铲土被盖上后，卡拉维的死灵伴侣折了一根树枝插在新的坟墓上，这样就算一个墓碑了。

“第七十六个人。”黑发女孩看着坟包若有所思：“如果一时找不到墓场，那自己造一个应该效果差不多吧？”

管他的，反正亲爱的伤势确实在不断好转。赛拉心情愉快的想道，清理强盗公会的小贼实在算不上什么挑战，他们的身体实在太脆弱了，随便砍在哪里，他们都会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比起屠杀，最大的乐趣还是看着亲爱的身体一点点恢复，和亲自“治疗”他，和那个过程带来的快乐相比，杀戮简直索然无味。

话虽这样说，但是十六个人几乎流干的鲜血的味道还是让赛拉有些兴奋。深深的吸了一口混杂着新鲜的泥土香、雨水的腥味和淡淡的血腥气的空气，黑发女孩扛起她的铁锹走向身后半荒废的城堡。她需要去照料自己重伤昏迷的伴侣，以及——平复自己内心涌动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