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吃了，瞧你那点出息！起来敬酒啦，小吃货。”鸿雁拍了下我脑袋。

我正嘬着一只鲜美的虎纹大虾，一抬头，虾子前半截脑袋带着爪儿还含在嘴里，才看见大家除了我都以举着酒杯起立了。原来新郎新娘携手走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一对衣着同样高贵的夫妻，看上去年纪比新郎新娘大一点，三十三四岁左右。两对夫妻四个人看着我的吃像扑哧就笑了，我赶忙不好意思的放下虾壳抹了抹嘴，嘿嘿一笑，站起来端起酒杯。

“感谢大家捧场，我和老公，姐姐，姐夫敬大家。”

我赶忙和大伙儿一起向四人举杯，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我们这一桌都是身份普通的年轻人，和那些显赫的宾朋是没法比的，虽然排在最后，但能坐上这样的席已是荣幸之至。也正是因为最后一桌，反倒是让四人闲下来和我们多聊了会儿。和其他人说了几句，杨紫荆带着高天明还有姐姐姐夫走到我和鸿雁身边。

“雁子，娟子，这两位是我姐姐和姐夫，陈素容，程威。”我和鸿雁赶忙点头致意，杨紫荆的姐姐姐夫那也必定非富即贵，我仔细观察了下，程威人如其名威武壮实像个练家子，不过看上去都很和善，尤其陈素容，温柔成熟，笑容可亲。

杨紫荆拉过陈素容，“姐，你知道么？这姐妹两和我两一样，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就像当年我两那样，姐姐挣钱拱妹妹上大学，两个女孩子相依为命，所以我特别喜欢她俩。”原来她俩和我与鸿雁一样，也是一对异姓姐妹。听她这么一说，我想起当初鸿雁刚去渺丝上班时说我是大学生，杨紫荆一直还以为我是大学生呢。

陈素容微笑着看着我两，轻轻伸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顶，眼神中带着爱怜语重心长道：“小妹，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让你姐姐失望啊。”

我心说我现在都教书了，您还当我多小呢，不过我就算变回以前也比这位素容要小，更何况现在比她小十来岁，被她这么抚摸也到心安理得。觉得他们都是挺好的人，我干脆直说：“杨姐，陈姐，其实我现在已经不上大学了……”

“啊？不上了？”杨紫荆和陈素容包括她俩身后的男人都有些吃惊的看着我，甚至有些恐惧的表情，不至于吧，不上学很可怕？杨紫荆赶忙扶着鸿雁的肩头，“雁子！怎么回事？你现在店长的薪水不够养活你俩么？有什么困难告诉姐姐，娟子这么小，可别耽误了她啊！”

“这个……她……”鸿雁支支吾吾的说不好了。

“我现在是教师。”我微笑着赶忙解释。

“啊？”四人更吃惊了，我只得把我如何考取学历，教师资格到拿到二十八中教师编制做上教师的事简单说了下。四个人听完，欣慰的看着我，“好啊，女孩子做教师好！”“真是个有出息好姑娘。”高天明则看着杨紫荆，唏嘘不已，“是啊，这对姐妹可比你姐妹两以前幸运太多，幸福太多……”

……

散席后感觉上青也没什么好玩的，下午我便和鸿雁又坐上飞机准备回LZ。昨天下午来的时候虽然坐在窗户边，可机翼下全是云，我也没看见什么壮阔的风景，这躺返程天气虽好，可我的座位却不靠窗，而我身边靠窗的那位西装男举着报纸在看，显然是老坐飞机的，对窗外风景没有兴趣的样子，我灵机一动。

“那个……您好，我能和您调个座位么？”

那个男人放下报纸，“可以是可以，不过小姐你得答应我个请求哦。”嘴角带着坏坏的笑意，“又见面了，美人儿。”

我嘴不把门直接喷出：“靠！傻冒总裁？”真是冤家路窄，是昨天下午遇到的那个给我名片的某某总裁。说完我赶忙捂嘴，虽然这家伙不讨我喜欢，可直接说人傻冒也太不礼貌了，只是我实在反感他对我美人儿的称呼而已。

那男人一听，脸就耷拉下来了，玩世不恭的哼笑一声看着我，“傻冒总裁？嘶……小姐？我哪里得罪你了就说我傻？嗯？”

“啊，呵呵，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不调了不调了，不打扰了，那个啥？总裁？您继续看报，您继续，呵呵。”我赶忙坐正身子，也不想调座位了，倒霉催的我……

“那个啥？我叫那个啥么？我昨天给你的名片难道你连我的名字都没看？不尊重人哎。”这人还没完了，审视玩物般打量着我，“好歹同一个机舱遇到两次也是缘分，表示点诚意，下飞机后跟我吃顿饭！”

“啊……不了，不了，那个，真不好意思，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赶忙给他作揖，“再说您叫我美人儿也太轻浮了点，我也不计较了，咱两互不相欠啦，嘻嘻，您看报，我……我睡觉。”说完我靠着椅子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个家伙。要我道歉还要请我吃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一股命令的口吻，家伙来还真和我玩霸道？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你！

这个鸿雁也不帮我解围，我歪过头眯缝着眼一瞅，她竟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嘴角微翘，似笑非笑满是不屑的表情也在那闭目养神，我心下大骂：靠！我白疼你了。

被这个傻冒总裁一闹腾，我也没心思体会飞行了，好在二十分钟的飞行在我装睡中很快就过了，傻冒总裁也没再为难我，还好还好。

下了飞机在机场鸿雁回头用她那摄人的眼神瞪了谁一眼，我也没在意。顺利回到家后已是半下午了，因为是参加老板的婚礼，鸿雁也不用去上班，我两宅在家里看电影，打游戏，游戏打输了一不爽便像两个女孩子似的抱着抱枕和电玩城里赢来的玩具熊互相打闹，发出一阵阵女孩子莺声燕语的笑闹声也丝毫不觉得不妥，习以为常了吧，弄得一嘴的羽毛，还把自己的头发都含进嘴里了，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累了就一起倒在沙发上，两个人相互看着彼此的长发铺满沙发嘻嘻发笑，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呢。

……

周末结束，继续上班，一切都井然有序，悉如平常，直到下午第二节课，办公室只剩下我和曹励铭。

我作业已经批改完成，虽然没课，但第二节课就回家的话有点太不像话。无聊的我摆弄了两下桌子上千军送我的那架弹壳飞机，手里玩着转笔，忽然画性大作，好久没画漫画了。即兴就画了几个自创的漫画人物，仔细推敲观看，哈，还不错，功力未减当年。

“线条运用的不错！很顺畅，人物设计的也漂亮，能看出蛮有功力的。龙娟你可以多练习白描，用白描的技法来画漫画肯定别有一番风味。”是曹励铭，他不知何时走到我旁边看着我手里的画。

他的建议还真提醒了我，我以前在大学漫画社画漫画的同时的确也喜欢工笔白描并且尝试过将其技法运用到漫画上，当然也或多或少的对他这个沉闷的人能对我说这么长的话而受宠若惊，“哈，班门弄斧啊，曹老师过奖了，你还别说，我还真的挺喜欢国画工笔的线条技法，优雅流畅，也尝试过运用到漫画上，那样画出来的漫画古朴典雅，国风浓郁，就是有点耗时。”

“是么？”曹励铭眼神一亮，充满光彩的眼神瞬间代替了他一向的孤冷，“一直没看出来龙娟你也是喜欢画画的人啊。”

“算是吧，当初高三时我还真的想参加艺考上美术学院的，可是素描水粉我不太在行，最终放弃了，挺遗憾的。”

“看来我们算是同道中人呢。龙娟……”曹励铭那一向表情单调的脸上此刻有些激动，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给自己打气，“上周五就想邀请你的，下节课一起下班吧，我想请你喝杯咖啡。聊聊画画可以么？我挺寂寞的……那个，我是说对于艺术方面的知音，我很渴望。这个学校其实没有多少懂画的人，你却懂。”

“如果可以，我想喝茶。”笑了笑，我婉转的回答，算是答应了他的邀请。可是我知道这个曹励铭不是单单对我有知音的渴望，我不是傻子，他对我有意思我早感觉到了。说来我也早想约他，倒并不是我对他有什么想法。一来我是为了让他对我死心，二来是为了她——筱琰，特别是昨夜筱琰电话里向我如泣如诉的倾诉对他的爱慕和不舍，即使离开了他去了另一座城市另一所学校，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如此的痴情，让我知道即使我还是男人放开胆子去追求筱琰，还是会彻彻底底的败给曹励铭。得不到筱琰，所以我转而求其次决定帮她得到幸福，因为她永远是我心中的女神。

“当然可以！”他竟也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看着我，“其实我也是喜欢喝茶的，那……兰芷巷那家撷泥小筑如何？那里的茶很好，环境也清幽恬淡。”

兰芷小巷是一条以上个世纪初遗留民国老建筑为主的颇具古朴文艺气息的绿荫小巷，和环湖路一样，那里的休闲场所都很幽静雅致，完全不似别处的浮躁，离二十八中也不远，我也很喜欢，“行，待会儿一起去。”

……

二十分钟后，撷泥小筑二楼雅座的一张精致竹制小桌旁，我和曹励铭对面而坐在两张竹椅上。桌上摆着两盏西湖龙井，幽幽茗香清甜淡雅。

“嗯，龙娟，这个请你……请你看看。”他小心翼翼的从身后取出一本速写本递给我。

我接过本子，“是你的习作么？”

“嗯。”曹励铭看着我，居然有些脸红，也有些紧张的在那搓着手。

我心中想笑，您真不必对我一爷们如此诚惶诚恐的样子，搞得真跟约会似的。低头翻开速写本一看，我却笑不出来了……

我微笑，我撅嘴，我批改作业，我拨弄长发，我无聊趴在办公桌上耍着花式动作玩转转笔，整整一本，画的全是我！全部都是一翻开就形成动态的动画稿，轻轻一翻，画中之人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全部都栩栩如生的动了起来，如同一桢桢精美的素描动画。这下换我诚惶诚恐了，吃惊的看着他。

“送给你，龙娟。”

天呐，居然画了我这么多，这个曹励铭想干嘛！？用这么大心思，真对我……好吧，我得给他刹住。“那个……辛苦你了……好吧，我收下，谢谢。”嗯，先收下再说，毕竟画的是我，我得好好想想办法，静观其变。

“没什么，龙娟，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可不可以……”

“收了你这么棒的礼物……”想表白么？那么我正好拒绝并把话题引到筱琰身上。品了口龙井，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曹老师但说无妨。”

“我……我可以帮你画一幅油画人体么？我真的好喜换你……”

“噗……”我一口西湖龙井喷了他一身，“额，对不起，对不起。”赶忙递给他几张餐巾纸。靠！好你个曹励铭要画我罗体？

“没事，没事。”他接过我的纸巾慢慢擦着胸口上的茶水，“我……我知道我这个请求有点唐突，不过我知道你也是懂艺术的，应该……”

“应该很放得开是么？是的，我懂美术学过画，也临摹过人体，但是这里毕竟不是美术院校，而且你就这么要求一个女孩子给你当人体模特？恕我没那么开放……你不觉得也太过分了么？你在筱琰身上吃的亏还没让你长记性？”虽然我并不太怀疑这个曹励铭的初衷，但让我一身赤罗不着寸缕的面对一个男人让他看个精光，我实在是上升不到那个艺术高度，我只会把自己的身子留给我生命中唯一的那个男人看……额，算我没想。况且说起如今这人体乙术，早就鱼龙混杂的不堪入目，更别说网上那些所谓人体乙术十之八九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污秽之物。传出去谁给你解释是艺术还是涩情的机会？在这凡尘俗事的社会挂着高雅艺术的招牌就想独善其身？太幼稚。我目光有些冷，不喜的看着他，“生活和艺术还是有区别的，曹大画家。”

“啊！那个！对不起，龙娟，你别生气。我……我的要求是太过分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考虑欠妥，你，你就当我没说这事好了。”曹励铭手指轻轻颤抖的举起茶盏喝了一口，不太敢看我的眼睛，“筱琰的事……”

很好，话题拉到筱琰身上了，“她和你的误会我都知道了，不就是因为她请你画了一幅人体嘛，我学过美术，我懂的，所以以前我也错怪了你的品行。”我十指交叉在一起使劲捏了捏自己的小手，虽说懂艺术，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平衡，你丫的曹励铭都看了筱琰的身体了，还那么不负责，“但是这次约你，其实就是想和你说说筱琰。”

“……”曹励铭嘴唇抽搐了两下，有些泄气的样子沉默了。你沉默正好，那就让我和你娓娓道来吧。

“筱琰她对你真是痴心一片，虽然用了些不好的手段，可那不是正说明她对你多么的在意，多么的爱么？还为此误会过我，可我从没怪过她，那是她情深意切啊。她都愿意为你放弃一切离开这所学校了，就是怕以后再见到你伤心，可是她还是想你，舍不得你……”见他表情有些松动，我继续幽幽的说道：“茫茫人海中，找到你的便是福，又有多少人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有人追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等来的却成空。有人望了一辈子，叹了一辈子，盼来的却是伤心事。两人在一起看来得有缘有份吧，真是见证了那首诗，有缘无份空思想，有份无缘暗凄凉，有缘有份情谊长，无缘无份独悲伤。醉过方知情意浓，爱过才知情谊重啊……曹老师，找自己的另一半是找个自己爱的人好，还是爱自己的人好呢？何况你爱的那个人对你毫无兴趣，而爱你的人却对你死心塌地，孰轻孰重好好思量思量。唉……说真的，曹老师，我要是个男人，有这么一个对我痴心的女人，我就是死也值得了。”说完这些我竟觉有些疲惫靠在椅背上，闭了会眼睛不去看曹励铭。我真虚伪，替自己爱的人求别人的爱情么？可现在我还有资格拥有这份死也值得追求的爱情么？

沉默许久，曹励铭开口了，“筱琰她……去哪了？”

“你还不知道？她已经考走了，去了另一个城市的另一所学校……SY市十六中。都是为了你，她爱你，她怕再见到你伤心……”

曹励铭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龙娟，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站起身拍了拍曹励铭的肩头，默默不语的走出了撷泥小筑。离开温暖的茶楼，街上初春的空气依然清冷，我的心猛地扯了一下，那首缘分的诗何尝不是在说我和筱琰呢？“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提了提大衣领，甩了下围巾，这份爱该彻底埋葬了，我该面对新的生活了，而此时我的面前，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